不言寺

达斯汀去询问克里斯，是否应该将马克的婚姻是假的这件事告诉爱德华多。

“别傻了。”克里斯疲倦而淡定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，“华多和路易斯已经在一起了，他们很合适。而且，华多怎么可能接受马克再一次骗他。”

达斯汀没有说话。马克第一次欺骗爱德华多时，他全程旁观保持沉默。第二次马克将大家一起骗了，达斯汀脱身后却也不能发声。

“他至少有知道的权力。”

克里斯轻笑了声，达斯汀知道他一定揉了揉眉头，包含无奈。

“知道之后呢？他们已经不可能了。或许过段时间你可以再次约华多一起喝下午茶，前不久我刚刚见过他，他们。华多看起来非常开心。是的，他现在非常的幸福。”

克里斯将最后几个字加重了语气。

 

在达斯汀犹豫的时候，肖恩却捷足先登，在一次商业酒会上拦截了爱德华多。

爱德华多远远看见他端着酒杯朝自己走过来，不想转身离开，也不感到厌恶，他非常平静，以至于肖恩对他惊讶地笑了起来：“恋爱让人心情变好，是吗，华多？”

爱德华多为这个称呼轻微地蹙了下眉。

肖恩却专注地看着他，举起了酒杯：“干杯，为我们久别重逢，一切不愉快就烟消云散吧。”

另一只酒杯没有如他所愿，爱德华多低咳一声，将话题挑明：“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，我一会儿就会逃离这个无聊的聚会了，把你的招子放亮点，肖恩帕克。”

肖恩看他的眼神多了两份正经。他收回了手。

“马克与梅琳达的婚约取消了。”

爱德华多并不感到惊讶，但还是问：“为什么？”

“梅琳达晚上回家的时候与一个养了大金毛的男人一见钟情了。”肖恩微笑着道，他歪了下头：“看起来你不感到惊讶啊，你不关心马克会因此伤心欲绝吗？”

“他不会。”爱德华多直接道。

肖恩紧接着追问：“为什么？”

“他没有那么喜欢梅琳达。我……我看得出来。相反也是如此。”

“那马克喜欢的人是谁？”肖恩的眼神一瞬间锐利起来，他向前迈了一步。

爱德华多立刻警惕起来。他放下酒杯，转身离开了。

肖恩从背后看他潇洒的普拉达，衣角扬起从半空中划破空气，大厅的门被冷漠地推开又关上，像是某种事物无端地开始又结束。

 

这天晚上，爱德华多回到纽约的家里，他窝在自己的房间里与路易斯煲电话粥。

情侣甜甜蜜蜜的絮叨结束后，爱德华多不经意道：“今天的酒会很无聊，吃的东西很少且不好吃，而且还遇见了肖恩。我还不如留在公司加班，把这活计留给米歇尔……”

路易斯道：“肖恩又为难你了吗？”

“没，就说了一些奇怪的话。”爱德华多犹豫了下，还是告诉路易斯：“他告诉我，马克的婚约取消了。”

路易斯静了下，又问：“然后呢？”

“没有啦。”爱德华多在床上打了个滚，他仰面看着天花板，“马克不需要让人担心的，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怀疑过......梅琳达不是他的类型。”

路易斯低低地说了什么，爱德华多没有听清，他问：“什么？”

“没什么。”路易斯道，“我说，如果他们再来纠缠你，想让你难堪什么的，就告诉我，我去教训他们。”

路易斯显然是知道爱德华多的过去，但他非常体贴，回避掉一切会让爱德华多感到尴尬的措辞。

“好啦好啦，”爱德华多甜蜜地说：“知道你对我最好。”

客厅传来开门声，爱德华多分心听了一会儿，告诉路易斯：“米歇尔回来了。”

“帮我向他问好，还有艾利克斯。”

爱德华多道：“恐怕现在不行。艾利克斯在撮合米歇尔和柯罗琳，米歇尔这些日子有些不开心——他当花花公子当惯了，还不愿意定下来呢。”

“你们兄弟之间也会起矛盾？”路易斯讶异，“你们可是我见过最亲密的三兄弟了。”

“怎么会没有磕磕绊绊呢？只是他们都格外疼爱我罢了。”爱德华多担忧道：“艾利克斯和米歇尔这段时间都不怎么和对方说话了。可这或许是因为一些商业来往，艾利克斯不会随便让米歇尔去娶什么人——”

路易斯安慰他：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”

 

爱德华多只猜对了一半，米歇尔与柯罗琳之间是因为商业利益而开始的男女交往，但因为艾利克斯将其报告给父亲的举动，这场关系变得正式起来。

 

马克飞去了纽约。同去的还有达斯汀，他们筹划着将Facebook开放给广告商。

达斯汀打电话约爱德华多一同吃晚饭的时候，不小心说漏了嘴，又怕爱德华多多想，只能支支吾吾地将全部实情道来。

爱德华多释然：“我知道，Facebook要发展下去迟早需要广告商的，不是那时，就是现在。”

达斯汀盯着自己办公桌上一个小小的咖啡渍，轻声说：“你是对的，华多。”

“我只对了一半。”爱德华多柔和地说，“还有，达斯汀，你不该把这件事告诉我的，这属于商业机密。”

“你是Facebook的股东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达斯汀结束了这场通话，他抬起头，看坐在旁边的马克。

马克拿着一杯咖啡，静静看远处的黄昏余景。他听见了爱德华多的一字一句，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。

 

达斯汀思考自己应该如何措辞才能让马克明白，这天晚上他与花朵的约定真的只是他们两个，与马克无关。当马克理所当然地跟着他出门后，达斯汀站在街边憋红了脸。

他很想告诉马克，他没有打算再撮合这两人和好，所以马克不应该参与进今晚的晚餐。

可是马克从始至终的冰块脸，在知道可以与爱德华多共进晚餐之后变得柔和许多。这让从来不做残忍事情的达斯汀犹豫不已。

 

爱德华多看见马克的瞬间几乎要站起来扭头走掉。只是拿着菜单的侍者站在他身边，挡住了他的去路。

达斯汀入座后用恳求的眼光可怜巴巴地看着爱德华多，而马克直接坐到了爱德华多的身边。

这真的太奇怪了。

三个人的晚餐，达斯汀的口吃，和马克一晚的沉默。

爱德华多在中间接了一个电话，来自路易斯，马克目送他拿着手机离开座位，再回来。

达斯汀与爱德华多的聊天简直干巴巴，他不敢问有关爱德华多感情上的事，又不能提起Facebook、硅谷等字眼，直到晚餐结束前终于找了个借口飞奔去了洗手间。

 

达斯汀离开座位的下一秒，马克突然丢下刀叉攥住爱德华多的手腕，而后者同样试图起身离开。

“婚约取消了，”马克低声道，他没有看向爱德华多，只是略微偏过头，目光焦灼在爱德华多小臂的皮肤上，“我不结婚了，你回来。”

“回哪里？”爱德华多问：“我回去哪里？”

马克动了动脖子。他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这两人心知肚明。于是他开始叙述自己觉得爱德华多不知道的那部分：“和梅琳达订婚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要挖她到公司工作。她需要摆脱她妈妈给她的结婚压力。现在不需要了，婚约取消了。”

爱德华多缓慢地吐出一口气。

他甚至被马克感动了。多么伟大的精神啊，一个人可以为他的公司，他的事业，他的梦想做到如此地步。

“另一部分原因呢，是什么？”

马克绷直的后背让他看上去不会回答这个问题。但他最后还是道：“为了气你。”

爱德华多笑了。他温柔地说：“你看，你真是个混蛋。可你又是个伟大的人，马克，我现在又想抱你一下，又想给你一拳头。”

“你，你可以抱我——”马克的嘴唇轻微蠕动。

“不行，真的不行了。”

爱德华多抽回自己的手腕，这费了他不少力气，马克有力的手指在他的皮肤上留下红痕。当两人最后一寸相偎的肌肤分开后，爱德华多道：“我现在已经有男朋友了。就是那个路易斯，我爱他。”

 

在爱德华多起身的一瞬间，马克似乎说了什么，但因为爱德华多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，让那句话变成一些破碎的音符。

爱德华多接起手机放在耳边，同时压低声音问马克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
马克尚未回答，妈妈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。

母亲柔和的声音里透露出焦急：“快去找艾利克斯，公司出事了。”

脑海里铃声大作，爱德华多立刻向外走去，匆匆丢下一句话：“帮我向达斯汀告别——再见，马克。”

他的身影消失了。

 

马克看着空荡荡的餐厅门口。好一阵子，那扇门关了又开，开了又关，有焦急的青年走进来奔向他的爱侣，有羞怯的小姑娘站在那里凝望。但是爱德华多始终没回来。

他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回答刚刚的问题。

“我说对不起，华多。”